-十二少-

　　“五。一”假期结束后，妻又得去绍兴上班了。尽管平时她每周都能回家和我相聚一次，但由于儿子在外读书，一年难得回家几次，我便又得过六天孑然的日子。
　　同事们却很羡慕我。人处中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只是未有家室男人的一种奢侈；而我既有妻子又有儿子，却能过上单身无拘无束的生活，少了女人喋喋不休的烦恼，这是他们所无法企及的。
　　可这种日子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小别胜新婚”只能是难得的一二次，长期如此，恐怕就是一种寂寞了；何况，夫妻的感情需要耳鬓撕磨，分开久了，感情或许也就淡了。
　　我不知道妻每次离家时是怎么想的，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比较迟钝；但我现在却理解了我远出时妻子的心态。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我要去欧洲时妻送我的情景。
　　那时，儿子才五岁，妻子的公司还未搬去绍兴；可以说，这是我们结婚六年来的第一次夫妻分开，而且这一走，我竟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妻为我准备行李。由于是在冬天，她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多穿衣服，别在外面生了病她照料不上；还把我叫到行李箱旁，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告诉我存放的位置，并叨唠着让我别把钱放在一个兜里；末了，她竟把厚厚的英语词典装进了行李箱，并说有备无患。那时，我直感觉着她的背，年纪不大婆婆妈妈得像个老太太；想当年我十一岁就敢一人回上海老家，现在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论社会经验也比她丰富得多，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第二天我去机场，本已说好她上班就不送我了的，可踌躇了半天她还是向公司请了假。我觉着她神情有些困乏，举手投足无精打采，显见是晚上没睡好觉，便极力阻止她送我。可这一次我却执拗不过她。她再一次认真地清点了行李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应该不会拉下什么东西了。”那一刻，我真觉着她就是我母亲。
　　由于我一直处在即将出国的亢奋之中，此时才突然发现她化了妆。在我的印象里，除结婚那天她把自己打扮成地道的新娘外，即使是在热恋期，也未见她摆弄过脂粉；她那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和婷婷婀娜的修长身材，足可以忽略微黑的皮肤而显得妩媚美丽。只是，那天的化妆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疲惫。那时，我并未意识到这是一种牵挂，现在想来，她当时的心情一定非常沉重。由于我俩工作都较忙，儿子一直托付她母亲照料，现在我又要去异国他乡，这两份牵挂怎能不让她憔悴！
　　或许是知道我怕烦，亦或许是该交待的都已经说了吧，一路上她扯着我的手默默无语。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也是结婚以来我所没有感触过的。
　　那时的我真“聪明”得很，以为自己兴奋她也一定高兴，竟然顾自托行李领登机牌而把她晾在了一旁。直到要通过安检时，我才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红的，并直瞪瞪地注视着我，神情竟是异常地凄凉，那份恋恋不舍，只有至亲的人才能透彻感悟。
　　回国后我就此事曾问过妻子，她的回答很坦率：“即怕你一去不返，又怕你到时回来。”是的，当时我在工作上正处逆境，所谓的出国学习，亦是新任领导刻意的安排，以便能彻底调查我任职期间的经济问题和回国后顺理成章调整我的工作岗位。想想那些为出国而千辛万苦偷渡的人，妻的矛盾心理不无道理。说实话，我确实也曾考虑过留在欧洲。尽管我自信对工作期间的经济问题问心无愧，但“莫须有”自古存在；何况，原有的职位已经不复，新的职位充满迷茫，回国的命运将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我放不下那份牵挂，对妻子对儿子甚至于对祖国。只有独自身处异乡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亲人的可爱祖国的亲切。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了牵挂的分量。
　　前几年，妻的公司由于扩建和环境问题搬去了绍兴，我们便开始了夫妻两地分居的日子。起初的日子很不习惯，我讨厌回家后的寂寞无聊，更讨厌回家后的洗衣做饭，脾气变得异常粗暴，往往为一点点琐碎的事情而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碰到这种情况，大多是妻的忍让了事。为了表达她的歉意，每个周日她都会准备好一冰箱的菜，然后一一交待清楚。现在想来，更多的应该是我的自责。如果我有能力，妻又何必东奔西走！
　　结婚十多年，“爱情”这个词离生活渐渐地远了些，但牵挂却感觉着越来越重了。现在终于懂得，这种牵挂其实是对亲情的一份责任；无论是对妻子对儿子亦或是对祖国，都有着你一份无法逃避的责任，并将时时萦绕在你心头。

-十二少-

就是占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