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辛辣味的馅饼。这个馅饼里所包的内容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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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她是从她的声音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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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拉我一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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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身后这个声音，当时我正在森林公园里崎岖的小道上攀沿。我相信这是我听过的最富有吸引力的声音，富有磁性、温柔而甜美。我感到心头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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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看到了她，一张纯净的少女的脸庞，和一只向我面前伸过来的少女的手。她在对我笑。那是让我终生难忘的笑。她的一双大眼清澈而透明， 睫毛出奇地长，眼睛眨动间流动着无限风情。她的美丽使我呆了足足有N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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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也报以微笑，向她伸出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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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皮肤光滑，手掌有微微的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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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拉力帮助下，她一个大步迈上了一个大石块。我打量着她，只见她穿着一身牛仔短装。见挎着一个小手包，长长的背带使手包贴在她的大腿一侧。从上到下披挂了许多饰品，有一种武装到牙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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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意识到，不仅仅是她的漂亮和清纯吸引了我，而是我隐隐地感觉到她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到她的微笑，我恍惚地中像是在重复着从前的某次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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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个人？”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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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后面呢。你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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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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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一个人出来吗？一看就是搞艺术的，搞音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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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画画的。” 我下意识地举手摸摸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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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噻，大画家呀！怎么没见你的画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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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吗？噢，原来出来总带画夹，现在都变懒了，嫌麻烦，改带相机了。”我向她晃了晃手里的数码照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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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一个搞艺术的人的眼光看，她真是美极了。一张略带稚气的东方式美女的脸庞，卡通人物才有的那种大眼睛，小巧而丰满的红唇，一头乌黑得发亮的披肩秀发，一切都配合得那么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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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扑闪着一对大眼在毫无顾忌地仔细打量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我留着长发，几个星期也没有刮脸，样子一定很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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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笑了，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她的笑勾起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模糊记忆。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像流星那样掠过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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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你们画画的与众不同，看来这话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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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很邋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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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很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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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的独特评价逗笑了，再次举手摸摸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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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样？”她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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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我本想说她很漂亮，但我转口说道：“你很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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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笑了。她笑的时候，发育良好的胸脯总在微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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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下面大声喊：“shu 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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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大声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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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快点！……我的朋友们来了，再见”。她回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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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 yue”无疑就是她的名字了。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是“树月”“舒乐”“淑月”“戍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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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再见”。我随口说道，但我猛然发现她的面孔变了——脸的一侧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的令人恶心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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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呆了！她又对我一笑，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笑：翻着白眼，嘴角歪斜，这一笑和刚才的清纯美丽的面孔相比简直就是魔鬼才会有的微笑，配上那张伤疤脸绝对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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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我惊恐之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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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用一种缓慢、粗野、沙哑而阴森森的声音说：“你快点走吧，晚了就再也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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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我看清了，她的脸上好像贴了一层东西。刚才我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贴上去的。调皮的鬼丫头！原来这是一个恶作剧！我释然地笑了一下，用手指对她点了点，表示我已经看穿了她的鬼把戏。然后她摆摆手表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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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继续攀沿，走了几十步，心中突然充满了莫名的失落感。我想再看一眼那个女孩，但当我回头望去，她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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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立在那儿有几秒钟未动，四顾周围，看不到其它的道路，想不通她是怎么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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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山上，我心不在焉地随意拍了一些风景。我不时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在游人中再看到她的身影。同时，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挖掘，回想着在哪里见过她，但没有丝毫的进展。直到我下山出公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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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森林公园门口时，快要落山的太阳眼看着就要投入一堆乌云的怀抱。我走进停车场，向我的白色“宝马”车走去，就在我的手伸向车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样东西，是我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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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车门上贴着一幅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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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上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头，不，应该说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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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阵紧缩，继而又感到怒火中烧。这是恶作剧？还是一种诅咒？什么人这么无聊！很明显，它被贴在车门上，就是为了保证我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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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气冲冲地找来了停车场管理员——一个罗锅背，走路一瘸一瘸的农村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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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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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拖着瘸腿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回头用混浊发白的眼睛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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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当地的方言，听懂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的当地方言把“是”读作“si”，听起来就是“又死一个，又死一个。”这种联想使我的心向一个无底的深渊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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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又是一个？”我恼火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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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用沙哑的嗓音慢腾腾地说：“几天前，有一辆奥迪车上就出现了这个，听说那辆车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车祸，车上一家五口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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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升到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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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我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谁……谁干的？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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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你还是自己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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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动手将那图画撕下来，谁知它贴得十分牢固，我的指甲连它的边角都扣不动。我又急又恼又害怕，从行李箱中找来了螺丝刀，奋力地刮着。此刻我已顾不上车的油漆了，我一定要把它刮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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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嘿嘿嘿”的笑声，声音小得若有若无，但夹杂着一种阴森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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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手中的活，耳边响起了老头那沙哑的声音：“没有用的！刮掉了也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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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使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我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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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将那该死的图画刮干净了，当然，漆皮也被刮得一道一道的，看着叫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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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收费处的管理员是个年轻大嫂，我问她：“刚才那个驼背的老大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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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嫂瞪大眼睛说：“什么老大爷，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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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管理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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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管理员就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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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她比划着说：“刚才他就和你站在一起，罗锅背，眼睛有白内障，说话声音沙哑，他胳膊上也带着一个像你这样的红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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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我的话，哪位大嫂惊恐地捂上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嘴里含糊地咕哝着：“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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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可能？我刚才还跟他说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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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嫂更加惊慌了，使劲地摆着手说：“不可能的，你说的是我爸，他生前是这儿的管理员，上个月去世了，我才接替他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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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了！我不敢再追问什么了，走为上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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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将车开出来的，只记得自己缓缓地开向环山公路。这时，我从后视镜中看到管理员大嫂边喊边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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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了车，摇下玻璃，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透过车窗上说：“大兄弟，我们这里最近不干净。记住，在路上千万不要让人搭车，谁向你招手都不要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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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说：“谢谢，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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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车上了环山公路，迎着火红的晚霞往城里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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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她。她在路边远远地向我的车招手。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